出神的这个间隙,林宝婺已经打发走了明家家主,她回过头来看着白飞鸿,不由得叹了口气,抬手扯了把她的衣袖,要她回过神来。
“你呀……”她的语气十分无奈,“真是,这样要人怎么放心你来接班啊。”
掌门已经同另一名贵客攀谈起来,林宝婺看了他圆圆团团的面庞,一双秀美拧得死紧,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松开。
“也不知道掌门怎么会挑了你的。”
旁人或许会以为林宝婺这话是嫌弃是嫉妒,但白飞鸿却知道,那都不是。林宝婺把她的衣袖捏得乱乱糟糟,又伸手替她一一抚平。那双眼梢凌厉的眼睛挑了起来,似嗔似笑地睃了她一眼。
“算了,难得我在这里,就帮帮你好了。”她松开白飞鸿的衣袖,领着白飞鸿往另一边走去,“我去带你到我娘那边坐坐,在她面前,找你说话的人会少一些。”
眼见着林宝婺又同另一名年长修士热络地聊了几句,白飞鸿静静看着,待二人重新开始迈步才对她开了口。
“你也比我想得更擅长应对这种事。”她打量着林大小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说得什么蠢话。”林宝婺哼笑一声,“你也不看看本小姐几岁起就在这些人堆里混了。我娘可是琅嬛书阁的阁主,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应付多少达官显贵、正道大能,我还没有椅子腿高的时候就被我爹娘抱在怀里同这些长辈谈论要事了。怎么可能还会怯场?”
“我之前还担心你。”白飞鸿说着自己也笑了,“搞到头来还要你来担心我。”
“谁担心你啊,我只是听我娘的命令把你带过去罢了。”
俗话说的好,鸭子死了嘴硬。林宝婺照旧嘴上不肯饶人,只是走路的速度快了一些,拉着白飞鸿到了琅嬛书阁的一行人面前,才忙不迭地撒开手,遮掩什么似的抱上了她娘的手臂,半张脸都埋进林阁主的肩上。
“娘,白飞鸿来了,你不是有话要同她说吗?我把人带过来了。”
琅嬛书阁的阁主林雪照伸出手来,无奈似的摇摇头,又怜爱又教训般捏了一把女儿的脸。
转过来面对白飞鸿时,她面上又浮现出了平日那种得体的微笑。
“许久不见了,白姑娘。”
林雪照坐在轮椅上,却并不会给人一种自己正在被她仰望的错觉。就像不管她是如何温柔的微笑着,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柔弱。那双久经岁月而格外沉稳的眼睛望着白飞鸿,须臾,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昆仑墟掌门之位,担负着匡扶正道、救济天下的重担,你今后的道路,一定会格外艰辛吧。”她喟叹一声,眼神复杂,“但既然接下这副担子的人是你,我便也可以安心了。你与宝婺不同,你素来心性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当大任。而今浩劫将至,年轻一代中,确实没有比你更合适统领大局的角色了。”
“娘——”林宝婺顿时站直了身体,不依不饶地晃着她母亲的手臂,“什么叫‘与宝婺不同’啊!我怎么就不能当大任了!”
“林阁主过誉了。”白飞鸿在林宝婺的抗议声中摇了摇头,“我仍有许多不足,当不起这番称赞。”
林宝婺又回过头来瞪她,一张端丽的脸庞顿时便板了起来:“谁说你当不起的!我娘说你可以你就是可以!我娘执掌琅嬛书阁这么多年,阁中学子尽受她教诲,你知不知道我娘最擅长的就是识人辨人、因材施教了吗?”
“你看。”林雪照失笑,无奈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你还问我为什么,你看看你做的事情,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团孩子气。你要是有人家飞鸿十分之一的沉稳谦逊,我也不用这么操劳了。”
林宝婺气鼓鼓地看着她娘,不依不饶地凑过去,用脸颊胡乱蹭她。直蹭得林雪照举起双手示弱,这才哼了一声松开环绕她娘肩膀的手臂来,结果被林雪照屈指在额头上重重一敲,只好捂着脑门哼哼唧唧地转过脸来。
白飞鸿本是微笑着看这一幕,却见林宝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她回过头去,正好看见常晏晏微微垂下头,对他们几人行了一礼。
“见过林阁主。”她再抬起脸时,露出一如既往的甜美微笑来,“飞鸿姐姐,正好你也在这里,蜀山剑阁的江师兄正找你呢。”
常晏晏说罢便侧过身,让出身后的白衣男子,白飞鸿定睛一看,正是蜀山剑阁的大师兄江天月。
短短数日不见,江天月的眉眼间已多了几分风霜。因为先前云梦泽在剑阁出的事,他们再相见未免有几分尴尬,白飞鸿微微启唇,还未说些什么,就见江天月微微欠身,率先向白飞鸿行了一礼。
“白道友,林阁主。”
他素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就算是担负了剑阁重任的现在也多不出几句话来,他深深地看着白飞鸿,目光中似乎有万千思绪闪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一刹那间,似乎也有许多的情谊,也在这一声叹息中流水般逝去了。
“云道友不在吗?”他最终只问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