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沈泽兰压低九重瑾花,俯视前者,道:“自己爬起来。”
谢毓脸上挂着小珍珠,闻言,朝他伸出双手。
沈泽兰道:“自己能爬起来为什么要别人帮忙?”
谢毓说话还说不清,皱着脸,思考了一会,一字一字道:“因为我太小了。”
“谁告诉你太小了?”
谢毓道:“玥姐姐。”
谢毓口中的玥姐姐是唐铖的妹妹,唐玥。谢毓出生时,唐玥来看过他,满周岁时,唐玥也来看过他,虽说唐玥已有师门,却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同小孩子碰面,自然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几乎无话不说。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唐玥说,谢毓满眼茫然地盘坐在花蕊,听他玥姐姐说。
沈泽兰闻言,道:“你玥姐姐说得是,你还太小了,但是,父亲也不会帮你。”
“为什么?”
沈泽兰道:“因为父亲刚才得知了一个坏事,非常伤心,没有力气帮你了。”
谢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坏事,大概率知道了,也不能理解坏事,但他听懂了这句话,睁大眼睛,像只小狗一样,仰头盯着沈泽兰。
盯了会,自己爬了起来。
“我不疼,我可以起来。”
“真棒。”沈泽兰夸奖道。
谢毓弯眼笑了起来,若非身后没有尾巴,否则此刻定要晃出花儿了。他低下毛绒绒的脑袋,撩起两个衣袖,朝衣服里摸去。
沈泽兰正奇怪他在摸什么,就见他献宝似的,举起一块红纸包着的麻酥糖。
“父亲,吃。”
沈泽兰眯起眼睛,和善道:“哪来的?”
谢毓开开心心道:“玥姐姐!”
沈泽兰接过麻酥糖,维持着和善,道:“还有吗?”
谢毓面上闪过一丝紧张,他捏了捏衣角,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了。”
“给糖是为了安慰父亲是吗?”
谢毓点头。
“父亲是大人了,伤心了,一颗糖哄不好。”
谢毓闻言,看了看他,道:“父亲转身,我再……再给你几颗。”
这小子,藏货还不少。沈泽兰一面笑着应好,依言转身。
谢毓见此,跑到左侧花蕊连接花瓣摸了摸,摸出一个手帕,打开手帕,里面抱着各式各样的糖。每一种他都很喜欢,纠结一下,拿出三颗最好看的糖,放在花蕊之上,而后一卷手帕,就想收起。
然而来不及了,沈泽兰已经转过身。
谢毓慌里慌张只能藏在衣袖里,转而抓起那三颗糖,递给沈泽兰。
沈泽兰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糖,道:“这点不够。”
谢毓正要说,再给一颗,忽然被拎了起来,上下抖动,正被抖得头昏眼花,衣袖中的手帕散开,里面的糖散落一地。
还来不及找东西遮起来,麻酥糖全部消失了。
他的亲爱的父亲放下他,抛下一句“没收了 ”,转身就走。
谢毓愣在原地,张开双手,看了看手中仅剩的三颗糖。
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蠢,被父亲套路了。
但他没有哭,哭得话就更蠢了。
他板着脸,盯着沈泽兰,待沈泽兰走出天池,才往花蕊上一坐,两眼泪汪汪,哭着要护卫请祖尊,要向祖尊告发父亲骗小孩糖。
沈泽兰今非昔比,自然听到谢毓在嗷嗷嗷,但他没有理会对方。小孩子吃那些多糖做什么?真当是不要牙齿了。
他把玩着手中没收的糖,走至浮云仙宗时,剥了一颗,放在嘴里。丝丝缕缕的甜味混合芝麻香在嘴里化开,彻底化开时,空荡荡的胸腔似乎被填满了,不再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冷。
他把糖收好,喃喃自语,“姓谢的,你最好如约回来,否则我便带着你儿子改嫁了。”
归来2
天空灰蒙蒙,云层厚重的像是棉花,其上沾染了泥水,稍稍一拧,似乎就能将泥水尽数拧出,让置于大地之上的生灵狼狈不堪。
沈泽兰同谢东池在荒野给谢阳曜烧纸。
今日是冥阴节,烧些东西去,免得谢阳曜这只没入冥间,执着鬼道的鬼,缺衣少食。
“父尊,谢阳曜未离世那年,我同他说,他若是死了,可以等他十年,他应下便,可如今已是谢阳曜离开第十二年了,您以为……”沈泽兰话至此,不再继续说下去。
谢东池明白他的意思,道:“鬼道一途,旁人帮不了他。
“他若修得鬼道,且未走偏,丧失人性,沦为千千万万中的恶鬼之一,总有一天会凝出生前形态,回到家中,他若是修不得鬼道,此刻想来已经魂飞魄散。
“不必太过担心,一切且听天意。”
沈泽兰没有吭声。
正在此刻,谢毓御剑而来。
谢阳曜离开多少年,他便有多少岁了。
不过他六岁时,调皮出了些意外,导致心脉再度受损,不得不冰封治疗,前年方才解封,因而心智与长相完全不符合年龄。
倘若不计算冰封那几年,他只有八岁。
虽是如此,因着天赋异禀,即便同龄人比他多修行几年,他也很快赶超了上去。
前几日,又学会了御剑飞行。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剑修,于剑道并未多少天赋,仅仅会用剑罢了,他同谢阳曜生前一般,修的刀道,十分爱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