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话题了她。
苏唱没见过这么坦诚的话题开启方式,轻柔的笑声和转向灯一起响起来。
她一笑,于舟略微缩起来的双肩就展开了,也跟着她眉眼弯弯地笑,话匣子捧出来,开始慢慢往外掏:“欸,你多大了?”
“二十五。”
“哇。”
“不像?”苏唱看她一眼。
“不是,我想夸你挺年少有为的,但又发现我不知道你有为在哪里。”
苏唱一顿,这次笑意更长一点:“嗯,我是做幕后表演工作的。”
她当时没说自己是配音演员,正如她一直没说女帝的cv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说。
于舟不是很明白幕后表演具体指的是什么,她心里勾勒出的形象很诡异,就是皮影戏后面戳棍子的艺术家。
但苏唱怎么看怎么不像。
“那你是本地人吗?”
苏唱没回答,只瞄她一眼,扶着方向盘沉吟。
“怎么?”
“我在想,这些问题,在医院住的那几天,你怎么没问我?”
按常理说,这样的对话,应该发生在初识的时候。
于舟低头想了想,说:“我那时候,没想跟你做朋友来着,就没什么了解的欲望,毕竟那是医院啊,我那时候想着,咱俩都活着就行。”
“扑哧。”
她听见了忍俊不禁的声音,惹得她抬头,撞进苏唱含笑的侧脸里。
不是第一次见苏唱笑,但第一次看她忍不住。很漂亮,眼神亮晶晶的,像有揉碎的珠光。
这副山水画一下子就活了,水有了源头,云有了方向,微风拂过,山川的阴影缓慢游移。
一如此刻玻璃映照在苏唱脸上的光晕。
于舟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于是一边乐一边解释:“真的,就是你不看电视剧的吗?我特别怕在病房里遇到一个病友,我们萍水相逢,短暂相交,然后发现对方可严重了,那我会哭死的。”
所以病房里当然不能发展友谊,这个理论很正确。于舟觉得。
苏唱认真地听她说,点点头,不知道算不算个认可。
但之后她说了一句没什么头尾的话,她说:“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第一个,话很多,但听起来很舒服的人。”
这句话说得很低,却又不乏诚恳。似乎终于找到答案,来解释为什么送票给于舟。
这话显而易见是一个夸奖。
因此于舟就不大好意思了,尤其是,还从一看就不怎么常夸人的苏唱口中说出来。
于舟这个人吧,一害羞脑子就容易短路,年少一点时尤其是,于是她稍稍停顿了一秒,小声问:“你那些朋友说话招人烦啊?”
呃……
她想下车了。
大概是想要掩盖过去,于舟按个回车键,话题另起一行:“我发现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就是刚刚开心的那种笑。但你要不笑,气场就很强。”
“是吗?”苏唱好像很喜欢说“是吗”,轻轻的,听不出来是肯定还是否定。
“是啊,”偏偏于舟很喜欢接话,她侧了侧身子,认真地对着苏唱,“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都不笑的,就这样,冷着脸单手拿手机,抬头瞥我一眼,又低下去了,我当时吓死。”
“吓死?”
“嗯,我怕你脾气不好咱俩处不来,反正……”于舟的话软软地拐了个弯儿,眼角也弯起来,“想不到你人那么好,还请我看电影。”
于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姑娘,别人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一点,她就认为对方是大好人。
她此刻很开心,因为认识了一个又漂亮又有钱有人脉还温柔的……呃,皮影艺术家。
到了电影院,俩人之间的气氛已经融洽许多。场子很小,在一个商业区,苏唱先去一边的签到台俯身签字,于舟见里边已经有一些网红站在背景板前面拍照,便也跃跃欲试地想过去看热闹,苏唱把笔递回去,走过来问她:“爆米花,要吗?”
里面可能买不到。
“好呀,你喜欢吃甜食吗?”于舟一边走一边问她。
“不喜欢。”
啊这……
但看于舟的样子,应该喜欢。这句话苏唱思索了三秒,没说。
于是又沉默着去买好爆米花和冰可乐,沉默着检票进电影院。苏唱发现旁边这女孩儿更有意思的一面,她来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或者是见到不熟悉的人,先是安静地观察,像小猫踮脚抬爪子,连呼吸都比在车上收敛些。
但她又不局促,哪怕她素面朝天地走在妆容完好的kol中间,一面看,一面还能挑桶里的爆米花。
苏唱发现了,于舟会先把糖色裹得比较浓,比较脆的挑出来吃掉,通常在桶的中下部分。
因此苏唱就很自觉地拈一两个顶部的吃,软绵绵的,没那么甜的。
刚好,她也不太爱吃糖。
这场电影给于舟的感受很不一样,场地小,跟以前阶梯教室上课似的,影评人们也不怎么大笑,偶尔到较为平缓的对话场面,还有人清嗓子咳嗽的声音,就听讲时的那种,给人的感觉这电影特无聊。
于舟心里狠狠叹气,不一起哭一起笑,那电影院的意义是什么,她为什么不缩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影院的作用,不就是“哄堂大笑”里的那个“堂”,“举座皆惊”里的那个“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