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是实话,还是分得清楚的。现下张居正摆明了要袒护有错之人,自然就会引起小皇帝的不满。只不过现在这会儿,无论是张四维,还是万历皇帝,都没有正面抗衡张居正的能力。小皇帝不满也没用,到最后拖了差不多有半年,对董鸣长的处置终于下来了,这也是三方妥协的一个结果。董鸣长看似升官儿了,但却被赶出了京城,被撵到云贵川边境一个小小的龙安府来当知府,这么一个结果,是三方倒还都可以接受的一个结果。说起来,董鸣长官阶终归是提升了,毕竟是升官儿了,张居正也没有落了面子,也向外界证明他是可以护得住他的手下人的。而董鸣长终归是被从京城赶出去了,对小皇帝来说,他也觉得董鸣长是受到了一些惩罚的。而对于张四维来说,张居正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强势、强硬,以及蛮不讲理,也引起了小皇帝的不满,张居正这么做正好是落他下怀。如此,这个处置可谓是一举三得,背后却是复杂之极。这也是为何董鸣长升官儿的同时,却是被赶出京城的原因。而董鸣长虽然没有明说,但闻安臣也已经察觉出来了,他一听关于董鸣长这个处置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董鸣长升官了,按理说这是喜事,而背后有张居正的支持,如果他不离开京城,便可以直接入朝堂为四品大员。而若是他离开京城,则是应该会去非常富庶,非常大,经济比较发达的那些府去当知府。而现在升官儿的同时却是被赶到龙安府来了,这是升的同时压一下,褒奖的同时贬一下,这事儿就很有意思了。他对此事也有所耳闻,最起码曹一夔弹劾董鸣长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因此他想了想,大致便已经猜出来一些。只不过董鸣长既然不愿多说,他自然也就不会多问,免得惹得人家不高兴,毕竟问董鸣长这些话,颇有一些在他伤疤上撒盐的意思。 招揽闻安臣笑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董大人,于您来说,从京城离开,来到这龙安府,也未必不是一个好事情。京城风云诡谲,张大人的处境你也知道,张大人现在一心推动改革,而他要改革,得罪的人着实是太多,其中又有不少乃是官员土绅,要么就是官员土绅背后站着的那些家族,可以说几乎是以天下人为敌。您的出身,您也该清楚,您是张居正大人的门生子弟,若在京城,被卷入其中,只怕也会有不小的麻烦。”“而且……”闻安臣说到这儿忽然不说了,但董鸣长明白他的意思,董鸣长心胸还是很是宽大的,他笑了笑,道:“闻安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而且我身份地位太低,只不过是个顺天府推官而已,也帮不上张大人什么忙,对不对?”闻安臣很是尴尬的挠了挠头,道:“董大人,您看我这话说的,话赶话就说出来了,可没有任何对您不尊敬的意思。”董鸣长笑道:“无妨,无妨,你接着说。”闻安臣道:“好,那学生便斗胆胡言乱语一番。”“您看,您现下来龙安府了,虽说有点儿被流放,给赶到偏僻地界儿来的意思,但你终归是官位级别上去了。您现在可是堂堂正四品,您若是在知府位子上干得很好,官声极佳,到时候再升官,您就是从三品的大员!至不济也还是正四品!而以您正四品的身份地位,若是能够调回朝中,那直接就是九卿之一,而若是您能升上一级两级的,以从三品或者正三品的官位回去,那么直接便能当六部侍郎了。”“您想想,到了那会儿,您对张大人的帮助得有多大?是不是?”听完闻安臣说的话,董鸣长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闻安臣的肩膀:“闻安臣,不若你别在秦州做那个什么典史了,过来给我当幕僚吧!若我能够,进入中枢,当了侍郎当了尚书,定然不会亏待你!”闻安臣一听,不由愕然。他确实没有想到,董鸣长竟然会出言招揽于他。而且他看得出来,董鸣长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他的态度很认真。这位董大人,看来是真想让自已给他当幕僚的。只不过闻安臣怎么可能放弃大好前程来为别人当幕僚呢?董鸣长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是不可能答应的。他也知道,自已一时口快,却是失言了。他赶紧掩饰性的笑笑,拍了拍闻安臣的肩膀,笑道:“哈哈,老夫是与你开玩笑的,不必挂怀在心。老夫知道,你这等人杰,只会别人给你当幕僚,你给别人当幕僚,那真是屈才了。”“只不过呀,老夫是真想让你来给我出谋划策出出主意的,我本来刚到这龙安府的时候,一头雾水,满心沮丧,也着实是不知道前路如何,只觉得一片雾茫茫的。但你这么一说,老夫便觉得这前路要明朗开阔的多了。”“只不过呀,要我看,现下的全天底下,配得起你给他当幕僚的,可能只有张大人一个人了。”闻安臣赶紧笑了笑:“大人,您谬赞了,学生实在是当不起。”董鸣长道:“我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咱俩这么熟了,跟我面前还谦虚什么?”闻安臣赶紧道:“多谢大人夸奖。”董鸣长叹了口气,道:“你将未来说的那般好,我听着心里也舒服多了,只是无论如何,却是须得在龙安府这一任上干得风生水起,方才能再谈其他。而现下,我刚上任,面前便有一个拦路虎在前头挡着。说起来,这案子也当真是离奇,三十年都没有破得了。你也该知道,我这个人,于破案上,并不是多么擅长。而你恰恰是最为擅长此道的,来吧,闻安臣,帮老夫破了这个案子!”他说话的这语气,就好像是酒店里的客人冲着小二说“来,给我上一碟咸菜……”这般轻描淡写,显然在他看来,破这个案子,闻安臣根本都不会费什么力气,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闻安臣苦笑一声,道:“董大人,您对我这么有信心,万一这案子我破不了,岂不是太对不起您?”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俩人也算很熟了,闻安臣这话就已经有点开玩笑的意思在里头。果然,董鸣长也很是配合,眼睛一瞪,佯怒道:“你若是破不了案子,老夫就把你从这府衙之中撵出去,以后再不往来。”闻安臣笑道:“那学生还真是要尽心竭力才行。”两人开了几句玩笑,董鸣长便把脸上笑意一收,正色道:“闻安臣,这事儿你怎么看?与我说说你的意见。”闻安臣点点头,也是肃容道:“大人,以学生看,首先,此事绝不简单,背后定然有人煽动,有人指使。”董鸣长不动声色,道:“说说看。”闻安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