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他神志不清道:“你来了……阿弟呢……”袖尾沉沉惹得程如一愣神,他眨了眨眼睑,眼眶却随之泛红。两个唐渺在旁抱着他声声凄厉的喊着“爹”,唐惊弦却充耳不闻,常年无悲无喜的面上竟露出释怀笑意,更用尽力气握住了程如一的手。“我好想你们……”“阿姐……阿姐,我们,走吧……”作者有话说:这周更新参与申榜,身体问题有点难搞,最近都要躺着码字了,但是会努力跟上进度的!谢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的喜欢就是我的动力! 病发唐门经此巨变元气大伤,弟子死伤惨重,房屋财物也被人损毁掠取了七八成。幸免于难的弟子加在一起,也不及先前的半成。唐惊弦死前嘱咐过,不设灵堂祭拜,也不必入土为安,唐珍唐渺等人也只能遵从他的遗愿,用柴火焚化了尸身,又任由其随风而散,但唐珍和唐渺等人还是选择了替唐惊弦带孝。李三娘配制了解药,众人兵分两路,一波人照顾着伤残的唐门弟子,一波人帮忙收拾着残局。程如一自己伤的也不轻,却也强烈要求跟着帮忙。他只觉空中时不时有风吹过,他不禁抬头去看……心说唐惊弦与自己总归是血亲一场,才刚相认却要死别,也不知是不是命运习惯了捉弄自己。今日起身后众人便开始各司其职的忙碌,严况独自拄剑坐在庭院树下,一旁帮着修房子的林江月见状放下手里的活靠了过来,轻声唤道:“师兄,你累了?”严况没应,只是摆摆手。林江月知晓他向来寡言少语,但这样一言不发也不动的却很是少见,而梁战英最近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江月便好奇拉着她衣袖道:“师姐,你是有话要说么?”“况儿!”梁战英正思索着要过去跟严况开口,却被韩绍真抢了先。韩绍真手里捏着包糍粑,风尘仆仆的坐在严况身边慨叹道:“真是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啊……当时我就想着,若你有什么好歹,老夫真就叩下那机关,让这群无知草莽给我的况儿陪葬!”严况眉心微动却并不应答,只是神色淡淡抬头看向韩绍真。……程如清满眼心疼道:“哥,别烧了,你先坐下歇会儿吧。”程如一此刻身着雪白素服,加上多日来的折腾面色也是憔悴苍白,显得他整个人像是冰晶化作的,略微用力便会被碾碎融化。但得知真相的程如一内心百感交集,十分纠葛。最终还是严况看透他心事,直言道:“我们跟他的仇与你和我之间无关。你只需问问自己,你是否能原谅他对你和你娘做的那些事,其他不是你该想的。”程如一闻言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心说自己其实是不怨的,唐惊弦也曾多次真心护着自己,说不动容是假的,说真能全然不怨也不真,可如今人已经成了灰,还有何可怨?倒也不是自己大度,是真要计较真要怨恨,自己余生也不用干别的了,能从早怨到晚。念着血亲一场,最终程如一也跟着换了身白衣。唐惊弦虽要求他们不设灵位不许祭拜,程如一还是自作主张,找了个破铜盆点上火,把纸钱和叠好的金元宝一点点丢进去。见程如清忧心自己,程如一拍了拍她手背刚欲出言安抚,唐珍却忽然上前搂住程如清腰身,还把她整个拎了起来,吓的程如清连忙蹬腿。程如一也十分不解,惊讶起身去拦:“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唐珍把程如清放道一旁低声道:“这小妮儿,还有心思管别人?自己身子还弱得要命呢,给我回去休息,这儿用不着你帮忙……”见兄妹二人神色各异,唐珍连忙清了清嗓子又解释道:“唐珠是我队友,为了这小妮命都不要……就算看在唐珠的面子上,就算是多管闲事,往后我也得护着她。”听见已故爱人的名字,程如清有些神色黯淡的低下头去,程如一闻言却觉心中乌云霎时开阔了些许。他心说毕竟自己总不能带着程如清跟严况去流浪吧?这样的日子太不安定,若是妹妹能留在巴蜀,还有唐珍照顾或许更好些。“大嫂……”韩凝的声音打断了程如一的思绪,只见他凑到自己身侧犹豫不决道:“有件事,我……”见韩凝支支吾吾甚是为难的模样,程如一习惯性勾唇笑笑,伸手搭上对方肩膀道:“不知当讲不当讲?无妨,想讲就讲又不是外人。”韩凝思索一番,又道:“大嫂,那我想先问你个问题。”程如一点头,韩凝才对着手指小声道:“大嫂,现如今我已知晓你的名字和……过去的事。我知晓你曾是状元后来却下了狱,也听了许多有关你的话本和闲谈……”程如一坦然道:“对啊,我这个朝廷钦犯可是给你大哥和你爹添了不少的麻烦。”“但是……但是!”韩凝闻言,还以为程如一是生气了,急忙解释道:“我韩凝结交人从不靠听闻!大嫂你人很好!如果没有你跟我大哥,我哪里还有命在……小乐的仇我也根本就报不了的……我只是想问,过去那些事,那些你被诟病的事……”韩凝有些惴惴不安道:“有些事,我怕叫你知道了难过,又怕……”韩凝言语间目光不自主的瞥向院外道:“怕换个人来说,你可能会更难过……”此刻院里,韩绍真正挨着严况说话,程如一也不知韩凝话中所指的“换个人”是指韩绍真还是严况。但程如一心说,如今还有什么事是能让自己难过的?韩衙内在自己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许是韩凝在京里听见谁痛骂自己这“黑心状元”,而心里在替程如一打抱不平罢了。于是程如一点点头带着哄劝的语气道:“哎呀放心啦……过去的事我早都不在意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怕伤着我。”“嗯……”韩凝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面色严肃非常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已经拆了蜡封的信笺。原本还当此事寻常的程如一,却在看清那蜡封的模样时顿觉后背一凉!韩凝将信笺递到自己手中的瞬间,程如一更是手腕一颤。韩凝道:“大嫂……这是何彦舟的遗书,我从我爹那儿又偷偷给你顺过来的,你、你快点看……”还不等韩凝说完,程如一早已拆开信笺,信纸上字句密密麻麻,字迹也的确让他感到熟悉。他阅读翻看,神色却愈发难看……韩凝也搓着手心看起来十分紧张,而程如一却不知从中读到了什么信息,手上一抖,险些把那遗书掉进火盆里!韩凝连忙伸手帮忙接住,然而程如一正值心绪大乱,院外却忽来几声惊呼!“师兄!”“况儿!”原本一言不发听着韩绍真念叨自己的严况,竟是当众呕血昏阙了过去!“况儿……况儿!”韩绍真神色错愕将严况揽在怀中,一双手颤抖不已替他抹去嘴角血迹,下意识高声喝道:“快!快请郎中来啊!”
众人立即围成一团,程如一反倒被挤在最外围,送药回来的李三娘一见如此情形,连忙上前扣住严况手腕,随即并指点封心脉又从怀中摸了颗药丹送入严况口中。林江月惊道:“不好……师兄根本咽不下去……!师兄他这是怎么了啊!”梁战英见状红了眼眶强忍泪意道:“其实我此次前来并非巧合,实在是有件要紧事想同师兄确认……”“可现如今看来或许不必确认,大抵是真的了……” 月影残晖入夜时分,整个唐门上下一片静谧。常年不散的阴雾今夜竟也识趣般消匿无踪,暮色星点闪烁,月色如水,迎风漾开层层涟漪。程如一跪坐在床边,手拄侧脸目光呆滞的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严况。旁人都被他又哭又求的给撵了出去。韩绍真是最厉害的“钉子户”,他好说歹说众人又帮着求情,韩绍真才允准他独自守着严况一晚。静中甚至透着些许冷意,程如一打了个寒颤,缩紧了身子去给严况掖被角。此刻屋内没点灯,他借着月色半看半勾勒着严况的面貌,猛然间才发现,这人与初见时比较几乎是换了一副面貌。严况尚在诏狱时,眉间常锁着愁云淡雾,一张死人脸吓得自己不敢直视,可他脸颊饱满面有血色,气质锋利轮廓却协调方正。可如今他竟如此消瘦苍白,像是只剩个高大的框架。程如一想伸出手去摸摸严况的侧脸,刚要触上,却被对方忽然发出的气声打断了。程如一连忙缩手,看着严况皱了皱眉头随即缓缓睁眼,心说李三娘还真是神人,说他今晚会醒便当真会醒。严况脑子里还脑中混沌脏腑生疼,双眼彻底睁开的一瞬月光占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