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澈半蹲在他脚边,习惯性伸手在他发间撩拨。祈颜的头髮比之前长了一点,灯光洒在发丝上,透出暖黄色茸边,和手感一样柔软。
被盯得太久,祈颜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他分出一点目光,偏头看了游澈一眼,“不用等我,明天还得早起。”
游澈不着急起身,帮他整理好卷起的衣角,慢吞吞道:“明天不能陪你出海了,有个饭局,时间临时变动,走不开。”
祈颜心不在焉嗯了声,没太在意具体内容,隻接收到关键信息,表示理解,“没关系,我就跟思杰去体验一下,很快回来。”
游澈温声叮嘱,让他注意安全,等了会儿,见他实在无暇分身,自顾自捧着他的脸亲了口,便没再打扰。
等祈颜忙完回过神,时钟已走到凌晨十二点。
他绕到床铺的另一侧,轻手轻脚爬上去,没等他盖好被子,身旁的人先翻过身来,一隻手横跨在他腰上,将整个人揽了过去。
“还没睡着吗?”祈颜的口鼻都抵在游澈颈间,声音出不来,像裹在被子里,又小又闷。
“等你。”
祈颜感受到,扣在腰上的手正往后游走,且逐渐发烫,他迅速将其钳製,打着商量的语气拒绝:“血槽空了,等我先养好精神行吗?至少今晚不可以。”
游澈没有回答,如雨点般细密的吻劈头盖脸落下,吻得祈颜心猿意马,不知不觉松了禁锢的手,默许他的一切行为。
撤了阻止的力道时,祈颜已经做好了熬夜的准备。他抬手去扒游澈的衣领,却被他牢牢摁住,唇上的柔软也骤然退离。
祈颜呆呆望着黑暗中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游澈牵着他的手往上,在他掌心落了一枚湿濡的吻,话音低沉,“好好休息,晚安。”
祈颜顿时生出一腔怒火,默默背过身,腹诽半分钟。好在倦意正浓,翻涌的浪潮很快被压下去,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俩人并肩走出酒店,在楼下分开,游澈再三叮嘱让他注意安全,祈颜漫不经心应着,心已经飘到海上。
出海打鱼,对祈颜来说还是头一遭,他对这次新奇的旅程,充满期待,还未上船就雀跃哼起小曲儿。
或许是对祈颜的新手奖励,此次出海收获颇丰。他拎起方思杰帮着装好的水母,拍了张照给游澈发去,海上的信号很差,图片转了很久还是发不出去。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祈颜没站稳,重重跌坐在甲板上,手机甩出一段距离,掉进海里。
方思杰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大喊着,“起大风了,祈颜哥,抓稳!”
风和日丽的上空,转瞬变了天,狂风席卷街道两旁的饰物,四处翻滚,广告牌也被吹得摇摇欲坠。
“这风力,今早出海的人恐怕凶多吉少啊。”
饭局结束,游澈独自赶往渔船停靠的海滩港口。听到路人的轻叹,和满屏没有接通的电话,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五脏六腑的痉挛也跟着隐隐作祟。
搁浅
呼啸的海风将船隻吹得帆影摇曳,船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岸边零散围了几个人,望着海面,翘首以盼。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天气可能会迎来什么结果,空洞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游澈站在他们中间,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已哭红双眼,瘦弱的身躯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他想上前搀扶,双腿却不听使唤,难以移动,剧烈的疼痛牵引四肢,随着血液灌注全身,每一次呼吸都仿若有千万根细针从心臟穿刺而过。
他尝试着低低呼喊祈颜的名字,声音从喉间筛出,音调支离破碎,好在还能拚凑成字,没有失语。
脑海不合时宜闪过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痛苦片段,加剧心臟的痉挛。他以为,离开了青浦镇,就能彻底摆脱阴霾,事实证明,他是错的,错得离谱。
这么多年,他从未逃离过那个梦魇,反而愈陷愈深。像个提线木偶,轻易被身心的疼痛牵引、操控,成为梦魇轻而易举摆弄的玩物,每到这种时刻,一切都身不由己。
“先生!”
祈颜站在甲板上,靠方思杰扶着才能勉强稳住身形。远远就看到那抹显眼的身影,也不管自己目前的状态,激动挥舞着双臂。
渔船相继于阴影中破浪而来。那声呼喊,及时将游澈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身体仿佛注入了新鲜血液,僵硬的四肢开始回温,紧攥的力道尚未撤消,不过掌心的痛感已足以将其压过。
他跑过去,步伐没有祈颜快,在靠近潮线两三米处,接住那个跌跌撞撞飞奔过来的身影。
祈颜浑身湿透,头髮湿漉漉滴着水,脚上的鞋子跑丢了一隻,异常狼狈。
小少爷倒没所谓的样子,语气激动,绘声绘色讲述其中的惊险过程,“好酷,像好莱坞大片里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场景。”
游澈抱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只会近乎机械地反覆擦拭祈颜脸上的水渍。
“我还给你带了个礼物。”祈颜将藏在身后的袋子举到游澈眼前,透明袋子里,装了好几隻漂亮的小水母,“我亲自捞回来的,还完好无损。”
船隻摇曳,险些被大风掀翻的时候,祈颜恐惧到极点,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当时,脑海闪过许多画面,惦念家人,怕祈正阳悲伤过度,遗憾没能和他们好好道个别。
最担心的还是游澈,满脑子都是他听到噩耗后,痉挛倒地的画面。难以想象,倘若他真的遇难了,游澈该有多痛苦。发病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陪在身边,只能蜷着,独自熬过那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