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中间各有取舍,但吃饱喝足之后的许慎珣还是很高兴的,整个人都透露着懒洋洋的气息,躺在周清膝盖上让人给他擦头发。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去谈几天前那场天崩地裂的争吵。周清在几年之前才领悟到这一点,小时候他总憋着股劲立志将所有挡在面前的问题都清理掉,而成年人的生活却与此截然不同,学会将问题搁置、不去触碰敏感话题是维系一段长期关系的基本法则。……但是这次又和之前有所不同。“你在想什么?”躺在他腿上的人看着他问。周清从容地回答道:“我在想,赵渡这个角色设置的真有意思。”他们住在杂志社安排的高级套房里,电视里正在放最近风头正盛的那部电影。许慎珣坐起来看了看电影里的剧情,才不满地说:“这段我也有出场,你不觉得我也演得很好吗?”他扬起下巴,回忆了一下,确定道:“没错,就是骑马过河的这段镜头,他们最喜欢拿这段做剪辑,在那些夸人好看的视频里。”许慎珣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斜着递过来一个眼神:“那些电视剧里加了滤镜磨皮出来的男人,竟然也配跟我出现在同一个视频里,质感都不一样——真是审美的沦丧。”他顶着那张妒杀秋月的脸说这句话,倒也叫人说不出什么来。许慎珣出道以来一贯以疏离感和话少的标签行走在圈子里,私底下则阴晴不定而且热衷于跟亲近的人口嗨拉踩同行。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人不当爱豆,除了演戏别的营业本来就不多,不然妥妥的人设诈骗。在凭借那部著名文艺片横扫三大电影节之前,许慎珣也曾跑过几年龙套,不红就没什么选择权,他演过一些争议很大的网剧。剧情被骂脑残演员当然也不能幸免,但那些评论通常会在激烈的辱骂之前加上一个虽然。“虽然许慎珣的脸是一流的,但是——”后面既可能亲切问候了许慎珣的族谱往上几代,也可能质问他演的深情男六为何像个面瘫,但是这些许慎珣本人通通不看,他只看夸他脸长得好看的那部分。长着一流的脸的许慎珣,因为这张脸引起偶像剧男主的忌惮,连着两年连男六都没得演了,只能跑一些日结的冷板凳龙套。直到某天被探班老婆的陈导发现,才有了后面三十不到三金影帝加身的传奇经历。“你为什么不说话?”许慎珣凑近,自下而上眼巴巴地看着周清,挑起的桃花眼既风流又钟情,钩子似的,要把被他看着的那人魂都勾走:“你难道觉得他比我长得好吗?”“哪里的话。”周清宽容地微笑:“他不是每年都输给你吗?”毕竟你是身强体壮男狐狸精。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许慎珣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他随口道:“什么每年都输给我?”周清正把吃了一口的橘子喂给他,闻言愣了下:“魏赫,去年和今年的葵琼奖最佳男主,不都是你们一起被提名的吗?”许慎珣被酸得皱起眉头,努力想了想,才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周清哭笑不得,两边粉圈撕起来的场面之大连他都有所耳闻,结果正主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也不是,许慎珣还是挺沉迷看粉丝的彩虹屁的,可能除了彩虹屁其他的都被自动过滤了。摘得桂冠者自然可以不在乎赢过了那些人,但是每次都棋差一着的那个呢?周清回忆着白天和魏赫的那一段相遇,打开手机按照惯例打开自己新书那惨淡的评论区,想看下读者对最近剧情发展的意见。许慎珣躺在他的腿上,一边吃周清嫌酸不吃的橘子一边看新剧剧本。电视里的情节逐渐推上高潮,魏赫饰演的赵渡满脸是血地被擒,许慎珣饰演的将军高高在上地坐在马上,看着赵渡的眼神像看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如果你今天不杀了我——我发誓我会夺走你的一切——”赵渡被压着跪在地上,仍然凭蛮力猛地往前挣扎了一下差点挣脱。他的眼底满是血丝与刻骨仇恨,朝着将军嘶吼的样子像一只被困的野兽。周清被这股情绪感染,因而错过了消息弹窗那一串的感叹号,等他再低下头时,顺手点开弹窗的pdf文件,迎面撞上电视上的那张脸。魏赫面无表情的大头照出现在资料的右上方,和许慎珣对外一贯的冷淡自持不同,魏赫连证件照都有股像要跳出来揍人的侵略性。“投资方说他们有可能说动魏赫来演男一!”秦雪如的消息接二连三地跳出来:“不是我们一开始想的那种三流小成本制作!周清,你祖坟冒青烟了!”在那股巨大的意外之前,周清冒出来的 撒娇男人(也不一定)最好命周清最后还是赶着交稿的ddl赶了回去。临走前许慎珣站在门口送他,看着周清行李的样子像是想要把它烧掉。“不行。”周清像是知道许慎珣要说什么那样,直接拒绝道:“你还有三天就要进组了,我不可能跟着你一起。”“为什么不行呢?”许慎珣毫不气馁,第一百零八次试图说服他:“这次我要在那边呆至少三个月,不想出去的话你就呆在酒店好了,你的所有工作的设备我都可以叫人空运过来。”他搂着周清的腰黏了上来:“拍戏真的很辛苦,我不想每天只能从手机屏幕里看到你……”“之前不是试过吗。”周清拍了拍他的背:“我只有在家里的环境才能休息好,去到陌生的地方因为认床又要折腾起码一个月,而且离开家,我就写不出东西来。”他温柔地安抚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一直在家里,你不管去哪,回家都能看到我在。”许慎珣抱着他的力道收紧,像是并没有被周清勾画的场景打动。——明明以前说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的,最近两年,这人越来越难搞了。“可是我更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许慎珣在他耳边嘟囔道。周清回抱住他:“那你不要再接这么多戏了好不好?你现在赚的钱已经够我们花一辈子了。”许慎珣不吭声了。但是也不撒手。“所以你不可能既要又要,”周清早就预料到他不会同意,语气平淡:“或者如果你实在想我,不如在家里再装几个摄像头。”
许慎珣立刻放开他,不安道:“我已经叫人全都拆了!你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的!”周清眉眼弯起来。“我走之后你也要好好吃饭,”他换了个话题:“你现在用这些胃病跟我怄气,以后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许慎珣不怎么高兴地嗯了声。“对余峻好一点,就算你给的薪水高,但是要是哪天他突然想通了不打算再受你这份气,你一时间也找不到这么能干又能忍的助理了。”周清说。许慎珣一副左耳入右耳出的样子。“还有,”周清无比自然地说:“上周跟你说的驻场编剧那件事,我不会做常驻,但会每周过去一天,拍摄就在九林市,雪如会送我过去。”许慎珣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在他开口之前,周清已经举起一只手示意他闭嘴。他语速不快但语气坚定:“这是我的第一部 改编作品,对作者来说能参与到影视创作中的机会非常难得,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常驻确实负担太大,你不同意是有道理的,所以我也退了一步,现在每周只去一天。”“这是我的底线。”周清看着许慎珣的眼睛说:“如果你要说的还是吵架那晚的那些,车轱辘话就免了,我已经做出了妥协,许慎珣,现在该你了。”“然后呢?”秦雪如问。“然后他就生气了。”周清回答到,将手里的合同又翻过一页。“这段我知道,他比河豚还爱生气。”秦雪如咬断嘴里的pocky:“就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男的,我的意思是他没对你做什么吗?”“前一阵刚被我抓到错处,”周清说:“所以最近应该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因为心虚,所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是吧。”秦雪如总结道,又难忍好奇道:“他做了什么?”周清抬起眼:“你真想知道?”秦雪如做出思索的表情,片刻后才道:“算了,听了之后你又不会跟他分手,对我的乳腺不好。”周清忍不住笑起来。“想想也不会是出轨什么的,谁不知道你家那个是娱乐圈出了名的劳模,根本没时间。”秦雪如懒懒道:“我听说他最近又要进组了,从上一个剧组出来有一个月吗?这也太工作狂了,他都不会觉得累的吗?”“会。”周清说道:“但他应该是想趁这几年红多赚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