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位手拿公文包的男性顾客,潘文兵很快走过来。他刚开始也以为这些人是来订制墓碑的。
古波观察着这个人的脸,同时也做好了随时抓捕的准备。只要此人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可能就会跟手下的两名刑警把人带到警队里先审审。
所以,这时候那两个刑警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那中年男人身后,与古波构成了犄角之势,随时都可以抓人。
那男人状态比较松弛,似乎什么都没察觉,直接问起了古波等人的来意。
等他弄清楚古波一行人是来向他了解杨鑫的情况时,他脸上才露出失态的神情:“杨鑫怎么了?他那天还好好的,你们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潘文兵瞬间流露出来的惊讶和担忧过于真实,顾慈观察过后,基本上已经把这人排除了。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的,古波就把杨鑫失踪的事说了一遍,“潘老板,通过我们的调查,你上周五下午两点半左右,跟杨鑫在一起吃的饭,这事你还记得吗?”
“能说说吃完饭后,你们俩接着又做了什么?杨鑫去哪了?”
“能说,我都跟你们交待清楚。”这时候但凡有点理智和头脑,都会清楚,如果不跟警方交待清楚,那他就得进局子里慢慢想了。
他叹了口气,说:“那天我俩是一起吃的饭,我拓印了一份唐代的墓志铭,想邀请杨鑫来一起观摩观摩。所以我跟他吃完饭,就从那家店后门出来。因为那边有单行道,从后门出来坐车打车到我这都方便。”
这一段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几个人安静地听着,谁也没打断潘文兵的话。
两个小伙是潘文兵的学徒,听说警察来调查案子,俩人也无心干活,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起,小心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潘文兵有点紧张,嘴唇干巴巴地,嗓子眼干涩。他咽了咽唾沫,又道:“我俩认识有一年多了,是在一个书法班认识的。当时我想进修下,就报了个书法班,小杨也在那儿。我们白天都有事儿,晚上上一个半小时的书法课。”
“我跟他挺聊得来的,认识没几天就留了电话,有什么好的帖子和古碑文就分享一下。”
为了让警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还特意把那书法班和授课老师的名字,以及联系电话写在纸上,交给了古波。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查的,只要警察查过了,就知道他刚才说的不是假话。
古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却道:“那天杨鑫是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去哪里,用的是什么交通工具?”
“我想想……”好几天前的事,潘文兵没特意记过,所以他一时也不太确定,杨鑫是几点走的。
他只好说:“他出门往南走了,步行去车站。我俩看碑帖时,还现场临摹了一会儿,我没注意时间,不太清楚他几点走的,估计四五点左右吧。”
潘文兵自己不能确定,他手下一个学徒却帮他做了下证明:“警察同志,师父平时不戴表,他不知道点儿。不过我知道,杨鑫走的时候大概是四点三十二分,因为我当时正好看表了。”
另一个人没吱声,可能也没注意时间。不管怎么样,有这学徒愿意帮他做证,潘文兵也松了口气。
“平时来你店里的顾客多不多?”林落忽然问道。
“不多不多,咱这儿是给去世的人刻碑的,可能得好几天才接一个活。有的活也不用顾客上门,他打电话问一问价格,说下尺寸和要求啥的,就可以下订单了,不是非得人过来不可。”
林落冲着古波点了点头,说:“你想问什么继续问,我做下勘查。”
饭店进出的人太多了,林落不抱希望。但这地方本身就偏,来往的顾客也少,如果杨鑫真的出去过,还是有可能查到他进出的痕迹的。
刻碑人潘文兵说的话有可能都是真话,但也不能排除真多假少的可能,这种真真假假的话要辨别清楚,是很主观的事,凭的是警察的感觉。
为免于漏掉线索,林落要对这家店做下勘查。勘查结果才是客观的。
在顾慈和李锐的配合下,林落开始检查这家店大院内外的情况。古波仍站在院内,抬手摸着一块花岗石,并没有急于继续问问题。
这其实是一种询问技巧,在等待的时间里,被询问的人会承受一定的心理压力。如果他心里有鬼,这时候就比较容易露出破绽。
古波冷眼旁观,注意到潘文兵和两个学徒都有点紧张,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随便开口。
古波突然说:“潘老板,你这字写得真不错,凭你这手艺,就算不刻碑,也不愁吃穿吧?”
“警察同志,您过奖了。我这字也就是能刻刻碑,可干不了别的。要不,咱们还是说小杨的事儿吧,他失踪后,没人找他家里人索要赎金吗?不会是有人要敲诈勒索吧?”
潘文兵的担心不似作伪,但古波不可能给他说太多,反而问他:“这些你先不用管,你且说说,最近杨鑫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事儿?比如,跟他仿古画这门手艺有关的事……”
“你说这个啊……”
潘文兵迟疑片刻,说:“他真跟我说过。他说最近有不少人想找他画画,给多少钱的都有。最多上万块钱一幅,也有想占便宜的,觉得他是个没毕业的研究生,随便给点就行,也就给个大几百。”
“钱太少的,小杨当然不愿意。因为他画一幅得一个月半个月的,就赚几百不值得。而且他快毕业了,写毕业论文还忙不过来,哪可能随便给俩钱就浪费大把时间给人画?”
“但有些给钱多的人要求也多,那份钱照样不好赚。因为这些人不让小杨在画上盖自己的章留他自己的名,其实就是想用小杨画的画来冒充古画呗!那不成造假了?是犯法的,小杨不可能赚这种钱。”
“所以这些活他都不接。挑来接去,就接了三个,加起来能赚一万五左右。”
古波一边听一边分析着,很快挑出了一些值得深入去探查的问题。
“那你说说,都有哪些人给了高价钱,又不想让小杨在画上留自己的名?”
“这个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他说了一家艺术馆的名字,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挺生气的。”
“他跟我说那家店的经理太不像话了,他都拒绝了,又找他两回,还提价,死缠烂打的,好像他不答应就要一直缠下去一样,小杨气得都要报警了。”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有调查价值,但古波暂时并不能完全排除潘文兵故意把他们往艺术馆那方面引。
但潘文兵能知道艺术馆的事,可能就是因为杨鑫真的跟他聊过这些私事。如果这一点是真的,就说明这俩人的关系真挺不错。
古波点了点头,决定稍后会去一趟美华艺术馆。本来他们就要查一查那边的情况,潘文兵再一说,就更得去了。
“那家艺术馆的情况你了解吗?”聊到这时在,古波说话的语气温和了不少,像是在跟潘文兵闲聊一样。
“叫什么华艺术馆吧,听说不赚啥钱。不过人家老板也不在乎赚不赚钱,反正她就是个给人当三儿的,那个艺术馆是一个大老板买下来给她玩的,本来也没指望她能靠这个赚着钱。”
这时林落已检查完了周围足迹的情况,正好过来,听到了潘文兵这番话。
就算她见过各种奇葩的事,听到潘文兵说的消息,也挺惊讶的。
古波笑了下,说:“这个不会是谣言吧?”
“这真不是我乱说的,馆长确实是给人当三儿的,不过我们不知道那个大老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