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晏晏,你先前曾说,你亲眼看到狂性大发的云梦泽提枪袭击了闻人歌,此话是否属实?”
常晏晏垂着眼,在白飞鸿的目光中沉默良久,方才轻轻启唇——
“是。”
她苍白着脸轻声道。
“我亲眼看见云梦泽走火入魔,袭击了师父。”
殿内一时哗然。
云梦泽猛地转过脸来,用那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常晏晏。
“我没有。”他一字一顿地说。
殿中的其他人已经议论起来。
“到底是那个陆迟明的亲弟弟,会突然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是他?不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吗?再说他和闻人峰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他动手行凶?”
“想想那个魔头,他入魔之时也不曾有过什么征兆,杀的也尽是无冤无仇之人。谁知道是不是他家的血脉出了什么差错。”
“真没想到……”
“怎会如此……”
嘈杂的交谈声中,掌门拍了拍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太华弟子云梦泽袭击不周峰主一事,今日便已分明。暂且将他押入寒潭,留待我等自魔域归来之后再行处置。”
听得掌门宣判,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云梦泽却没有在意这些。
他只盯着常晏晏一人。
“这便是你想要的?”他问。
魔息的猩红渐渐攀上他的另一只眼睛,在众人勃然变色之时——
一只手,忽然抵住了云梦泽的后心。
“冷静一点,师弟。”
随着这句话传递过来的,还有如霜雪一般的灵力。
白飞鸿抬起头来,直视掌门。
“我认为,不会是阿泽。”她说。
“不会是阿泽。”
听到白飞鸿这样说的时候, 人群里有一名女子微微抬起头来,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有意思。
她微微眯起眼来,眼波流转之间, 已望向了跪在地上的常晏晏。娇小的女孩僵着脸抬起头来, 直愣愣地看向白飞鸿, 那目光仿佛一道无声的质问。
于是, 女子唇边的笑意更深。
——你会怎么做,晏晏?
“人证物证俱在, 你依然坚称不是他吗, 白飞鸿?”
高台之上, 掌门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飞鸿,开口质问道。
“就算连云梦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也能这样说吗?”
“并不是只有心魔会令人失去记忆,惑人心智的法术,仅我一人便知道多达三十四条, 我以为凭借这一点说是阿泽伤了先生未免太过武断。”
白飞鸿没有看云梦泽, 而是冷静地分析起来。
“至于先生身上的伤口和阿泽法器上的血,若是他受人操控, 留下这样证据也很容易。更何况, 他若是真的入了魔, 又何必束手就擒?”
面对白飞鸿的质询,掌门只是轻轻颔首,而后问了她一个问题。
他问:“你可有证据?”
白飞鸿沉默片刻, 道:“没有。”
“那你的猜想也只是猜想。”掌门平静道,“你们作为同门师姐弟, 手足情深,你不愿意相信是他所为, 我也能够理解。但评断是否为他所为,最重要的便是证据。在如山铁证之前,你若认为他是清白的,也应当找出证据来证明并非是他所为。如此一来,方可服众。”
“我明白。”
白飞鸿却仍未松开扣着云梦泽肩膀的手,她抬起眼,目光如炬,便是在掌门的威压之下也毫不退让。
“我依然相信阿泽是清白的。”
“即使他的亲生哥哥是陆迟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又如何?”白飞鸿反问道。
“你居然说那又如何?难道陆迟明不是毫无预兆、毫无理由、突然就发了狂吗?云梦泽既然是陆迟明的亲弟弟,你要如何保证他不会也和他哥哥是一样的情况?”
“我在问你——他们两个是亲兄弟,那又如何?”
白飞鸿回过脸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
“就算是双生的兄弟两个尚且是两个不同的人,更何况是他们两个?云梦泽从来都不是陆迟明,他们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枉你还是修道中人,却连这一点都分不清楚吗?”
“你……”
那人气急,向前一步,正准备反驳什么,白飞鸿却干脆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语。
“更何况,陆迟明入魔一事真的是毫无理由吗?”她冷笑一声,“我倒觉得他一直都目标明确,所图甚大。”
人群中的女人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微微挑起眉来。她兴味盎然地看了昆仑墟掌门卓空群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他的神情分毫未改,只是虚虚地一抬手,制止了下方将要争吵起来的两人。
“飞鸿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卓空群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缓缓说了下去,“此间之事,确实与陆迟明无关。若是因为他与云梦泽是亲生兄弟,就笃定云梦泽也会如他一般滥杀无辜,便是着相了。”
“……是。”
那人羞愧地低下头,拱手认错。
卓空群的目光转向白飞鸿这边,语气虽然依旧是和煦的,措辞却不可说不严厉。
“至于你,飞鸿,你虽然言之有理,但却无法证明云梦泽的清白。若你说他不是凶手,便找出凶手来。你既然坚持真凶另有其人,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你意下如何?”
白飞鸿沉默片刻,方才抱剑行了一礼。
“弟子定当竭尽全力。”
她说罢便回过身,定定地看着常晏晏,少女跪坐在地上,垂着头,长发的阴影遮挡了她的面容,让人一时看不清她究竟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晏晏。”白飞鸿唤她,问道,“你当真亲眼看到云梦泽刺伤了先生?”
常晏晏握着手臂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包扎右臂的绷带间渐渐透出血色来,想来是方才的伤口又破裂了。那是为云梦泽的神兵所伤的伤口,长枪的锋刃十分特别,又裹挟了他的灵力,制造出的伤口极难愈合。便是常晏晏已经用回春诀治疗过自己,伤口也没能完全长好,如今一用力便又渗出血来。
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再用力,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白飞鸿露出了一个有些恍惚的微笑。
“飞鸿姐姐。”她轻声问,“你不相信我吗?”
少女的目光渐渐转向云梦泽,在大睁的双眼中,无声无息地渗出一丝怨毒来。
“比起我,你更相信他吗?”她咬紧牙关,音调透出一丝哽咽来,“比起他来,你更愿意相信我是凶手吗?”
“我没有。”白飞鸿抿紧唇,“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确认到底是我杀了师父栽赃给他,还是他真的杀了师父?”
常晏晏猛地扯开绷带,高举起手臂,像是要将还在淌血的伤口硬塞到白飞鸿眼中一样。她全身颤抖着,眼泪一滴一滴砸下脸庞,在膝盖上摔得破碎,她死死盯着白飞鸿,又将自己的手臂向前递出了一截,这个动作将伤口扯得更开,鲜血蓦地涌了出来。
“可是飞鸿姐姐,你看看这个伤口,这个就是他的法器留下的伤,这就是他做的!你应该相信我才对!”她哽咽着,一再咬紧牙关,“如果说他不是凶手的话,那么不就好像我才是凶手一样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