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酒劲儿真大……我的头好痛、疼疼疼——嘶,你们是谁?”
地上,魔龙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瞳还含着朦胧睡意,在看清自己的处境之后,陡然发出骇人的亮光。
“你、骗、了、我——”
显然,就算天魔的脑子再怎么不好使,也不会将自己被人灌醉之后用捆龙索捆了个扎扎实实,当成某种夫妻之间不可告人的小情趣,新娘子为他准备的小惊喜。到底是第二次被骗了,就算他再怎么不长记性,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
“我想起来了!这酒、这脸、还有这该死的绳子——你是云老三那个龟孙的后代!”
天魔想通了这一切的关窍,顿时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
“明的打不过就来阴的,居然还用女□□惑我!呸!卑鄙、下流!无耻!”
云梦泽叹了口气,拆了发髻上的簪钗,摇了摇头,让一头乌发流云般披散下来。
“哪里来的女色?”他接过白飞鸿递来的手帕,拭去唇上的胭脂,“我是男的。”
天魔:“你妈的你们居然连女色都不肯出吗?!无耻!无耻至极!!!”
常晏晏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本来还打算他不行的话我自己上呢,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争气啊……女色?您配吗?”
白飞鸿:“……”
作为在场唯二的女色,她决定保持明智的沉默。
被同一个骗局骗了两次这件事显然让天魔大受刺激,只见他的眼睛在灿金与赤红中反复变幻,脸颊上的龙鳞也是明明灭灭,獠牙反复出现又隐没……总之,以白飞鸿多年从医的经历来看,他的血管大概已经快要被气爆了。
而荆通就是在这时走进了洞窟之中。
“都在这发什么呆?”他皱着眉瞪了几人一眼,“走啊。”
而天魔的怒火顿时调转方向,直直冲向荆通。
“好啊。”魔龙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堂堂昆仑墟六峰之主,没法正面打败我,就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这就是你们正道的行事吗?有种就放开我,我们堂堂正正来一场正面对决!”
白飞鸿下意识看向荆通,只见这位平日最为暴躁易怒的峰主,此刻却并没有一点怒意。他只是冰冷的看着天魔,像是在看一条臭虫。
“你以为我会被你的这点拙劣伎俩骗到吗?”他的声音也是冰冷的,“魔修所言皆不可信,绝不可对任何一个魔修掉以轻心——这可是你们亲自教给我的道理。”
“哈、你是怕了吧?”天魔面上狞笑更甚,獠牙闪动着危险的寒光,“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唔!”
荆通驱起法术,将捆龙索生生往里勒紧了几分,直勒得天魔面色青紫,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别以为这种无聊的激将法能对我奏效。”荆通无视了那句八成男人都会被激到的激将法,眼神如同坚冰,“我若是受了你的激将法,在这里放开捆龙索,你根本不会同我单打独斗,恐怕会当场杀了我的弟子,再抓一两个做人质,迫使我束手就擒,或者放你离开吧?”
从天魔骤然一僵的动作来看,荆通八成是说中了。这龙的眼珠顿时乱转起来,显然是拼命开动他那不甚灵活的小脑瓜,在想下一个脱身的法子。
但荆通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他在捆龙索上又加了三重禁制,直逼得天魔连化作龙身都不可能,一身龙鳞硬生生被禁制尽数压下,只余下一张憋得发紫的脸,凶暴又狠毒地瞪着荆通。
“你们几个记住了。”荆通对几名弟子冷冷道,“无论对方看起来有多无害,不管是无辜、痴傻、还是耿直,魔修都是绝不可信的。不管他们是在对你笑,在骂你,还是在向你哭诉……他们的话,你们一个字都不要往耳朵里进。”
他顿了顿,神色中多了几分晦暗之色。
“面对魔修之时,时刻要保持警醒。绝不能相信他们,连一瞬间都不行。若是对魔修掉以轻心,最后一定会后悔莫及,听到了吗!”
白飞鸿看着天魔,低头称是。
方才,就连她都有一瞬间被天魔给骗过去了——他看起来实在太傻,以至于让人忘记了,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四魔之一的天魔。
她又看了一眼荆通。
关于这位大师伯的传言,前世她也有所听闻。
荆通曾经是前任瑶崖峰主最宠信的弟子,却并不是继承诛邪剑意的继任者。继任之人,本是他的师兄。
然而后来,前任峰主为阴魔所诱,不仅杀死了继承衣钵的大弟子,还叛出了昆仑墟,造下杀孽无数,生生成了阴魔裙下之臣,助她为祸一方的伥鬼。令瑶崖之山一时沦为四海笑柄。
少年荆通孤身闯入剑冢,夺得杜恶剑,千里追凶,最终将自己的师父斩于剑下。继承了诛邪剑意,也继承了瑶崖峰主之名。
她不是很想知道,他在这一番经历中究竟受了多少苦楚与背叛,又被阴魔耍弄了多少次,才会落下这样坚定的想法来。
“敢问荆真人,这名魔头,贵派打算如何处置?”
江天月拱手,恭恭敬敬地问道。
“非常遗憾,以我的诛邪剑意无法斩下这孽龙的头颅来。”
荆通干脆地承认了这一点。
“我想,我们应当将他押去昆仑,再联络少海云家,共同商议如何镇压这孽龙。不知剑阁方面以为如何?”
“这点还需要同我派师长商量。”江天月低头道,“张师伯还在村中,不如我们先将魔龙带回钱家村,既是给村民一个交代,也好让师伯联络阁主,共同商议如何处置。”
“也好。”
荆通理了理胡须。
“终究是昆仑与蜀山交界之地……让村民安安心心也好。”
“唔唔唔!”
天魔奋力挣扎起来,却被荆通一剑柄敲中后颈,不甘地委顿下去,再也无法挣扎,只能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
荆通押着魔龙便下了山,在与钱家村的村民简单交代了一番事情始末之后,他们便带着魔龙离开了村子。
村民们涌到了村口,既是为了感激他们为村子除了一害,也是为了看一看这传说中的河伯、真正的魔龙的模样。
“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我苦命的丫头啊——你看到了吗!老天开眼了啊!”
“各位恩公的大恩大德,我们未来就是当牛做马,也一定会还上!”
以村长为首的一干老人,更是齐齐向他们跪了下来,热泪盈眶,在黄土地上不住地磕着头。便是白飞鸿他们连忙去拦,也拦不住这白发苍苍的老人。
“谢谢各位仙人……谢谢各位仙人……”老头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若没有你们,我们全村都没有活路罢,实在是……老头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后,不管是修宗祠、供长明灯、立功德牌坊……我们一定会记住各位的大恩大德!”
“那便不必了。”荆通弯下腰,将老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与其费事为我们建这些,不如为那些死去的姑娘孩子供奉些香火,希望他们的魂魄走得顺遂些,来世的福气也厚一些,投个好胎。”
老村长一窒,又是羞愧又是酸楚地低下头,一叠声地应着“是”。
而阿玉姑娘也挽着白飞鸿的手,硬是塞了一大包红枣桃干在她怀里。
“我们乡下人,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位农家姑娘热切地看着她,“只有这点心意,虽然你们是仙人,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还是希望你们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