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烧来得突然,可季迁没有精力去计较那么多,如今的他是被抛弃的可怜虫,哪儿有余力去想其他的。
他跟往常一样,洗漱过后便下楼来,到了二楼时,见周鼎元房间门开着,他进去瞧了一眼,被子横在床上,换洗的衣服凌乱地椅子上,房间没有周鼎元的人影,他只能继续下楼,一楼卷帘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他坐下没多久,便听到了开门声,寻着声音回头看去,周鼎元买完东西回来了。
“起了?”周鼎元大步流星走进了店里,他将几个装有肉菜的袋子放到了厨房,随后又折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个箱子模样的东西。
季迁提不起精神来,没功夫搭理周鼎元,周鼎元把手里的箱子往季迁腿上一放,季迁下意识伸手护住箱子。
“干什么?”
周鼎元朝纸箱努了努嘴,“你不是要咖啡机吗?给你买了,你消停一阵子,别他妈再犯病了。”
季迁这才注意到纸箱上印有咖啡机的图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周鼎元开口,“你不是回不去了吗?那就安心留下来。”
“你相信我的话了?”季迁升起一股希望。
周鼎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看到季迁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没有立马否认他的话,“我信不信不重要,主要是你不走了,你既然不走,就别要死要活的,你总得继续生活吧,你先前不是挺积极的,架着我又干这又干那的,怎么这会儿轮到你自己了,你还玩双标啊?”
那会儿的自己还奢望着能回去,自然对事事充满了希望,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自己是来到了怎样一个世界,这不一样的。
周鼎元见季迁抱着咖啡机傻愣着,实在有些可怜,他从兜里摸出手表递到季迁面前,“手表给你拿回来了。”
自然光下,手表闪着银灰色的光,滴答滴答的响声不绝于耳,季迁先是一顿,随即抬头看向周鼎元。
“你不是说这是你爸爸送你的吗?现在你回不去了,拿着睹物思人。”
季迁缓缓接过手表,指尖摩挲着光洁冰凉的表带,这支手表算不得什么贵重的物件,在父亲送他的众多礼物中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
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偏偏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它所经历的,反倒给它赋予了不普通的意义。
周鼎元说得对,自己还得生活,那篇小说不能代表任何问题,他应该做的,是继续寻找回去的方法,现在还不算最糟糕,此时一蹶不振,不像他的作风。
季迁又多看了周鼎元两眼,周鼎元这个人,可恶的时候是真可恶, 但是没有他的话,自己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谢谢。”
周鼎元估摸着季迁这小子是正常了,他一点头,算是接受了季迁的感谢,又拖着凳子坐到季迁身边。
“你要是没事了,我现在有事。”周鼎元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了视频app,抓耳挠腮道,“我好像上错了链接,我自己又取消不来,你看看我这个该怎么办?”
前几天季迁着急让周鼎元学会怎么挂小黄车,周鼎元也是一知半解,闭着眼睛乱上,结果上架了一件娃衣,现在已经下单五百多套。
“你一直没有下架,拍了五百多套了。”季迁赶紧将那条链接下架,有些担忧道,“你做得过来吗?”
周鼎元目瞪口呆,斩钉截铁道:“我肯定做不过来啊,我又不是生产队的驴,能不能让他们退货啊?”
账号才刚刚有点起色,有订单该是求之不得的,到了口袋里的钱哪有又掏出去的道理,季迁自然不愿意让人退单。
“买家也不会催,本来就是预售,不着急,你慢慢来。”
自己不是生产队的驴,但季迁俨然一副资本家的嘴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把自己当驴一样使唤,放到以前,周鼎元绝对不干,这不怕季迁病发,只能忍气吞声,答应下来。
周鼎元大手一拍脑袋,抱怨道:“我都说了这些我弄不来,你非得教我,这下好了吧,我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老想着走干什么,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神经病,去哪儿不都一样。
季迁失笑,附和道:“嗯,我们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休戚与共。”
周鼎元也算是松了口气,大手自然覆盖上了季迁的额头,“你这烧是退了,但是药还是得吃完,我看你是外强中干啊,看着挺结实的,来我这儿发烧两回了。”
额头上的手掌不算细腻,关节处还有薄茧,但很宽厚,很温暖,一时间季迁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他仰头看向手掌的主人,无声地张了张嘴。
周鼎元……
“看什么?”周鼎元手掌稍稍用力,按住季迁的额头轻轻往后一推,“不会吃药你也要闹别扭吧?”
季迁抬头挡了一下周鼎元的手,垂下眼睛,没跟周鼎元对视。
正巧这个时候来客人了,周鼎元没有察觉到季迁眼里的波动,一心扑到了工作上。
季迁的胳膊还举在半空,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上周鼎元刚触碰过的地方,额头似乎还残留着周鼎元的余温。
周鼎元……你有没有礼貌?
昨天扒自己裤子的事情,自己都不跟他计较了,他怎么能对一个alpha动手动脚的?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他都不懂吗?
因为错误操作,导致周鼎元接下来的日子缝纫机都快踩冒烟了,他好几次都想摆烂不干的,但是他怕刺激到季迁,让季迁的病情加重,所以还得维持勉强维持一个积极向上的人设,努力工作。
虽说是钱难挣,屎难吃,但收入确实可观,看到这些日子的流水,周鼎元的疲惫也在顷刻间一扫而空,在打出最后一个单号时,周鼎元也算是松了口气。
刚好季迁起身在用电脑,周鼎元屁股一歪,直接坐躺到了季迁的专属躺椅上。
“我觉得不对劲。”周鼎元伸着懒腰,嘴里干嚎着,“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才是你老板,为什么我老是被你牵着鼻子走,老是在为你打工?”
得亏了周鼎元,加大了铺子的工作量,有事做季迁就腾不出脑袋来伤春悲秋,夜深人静的时候,季迁也会想盲目地等待是不是一种好的选择,但是有得等就不算完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后,季迁决定打起精神来面对当下的生活。
对他而言,现在的工作,跟以前相比完全没有难度,他就当是给自己放了一个不确定时间的假期。
季迁边回复着买家的留言,边纠正周鼎元的话,“你这不叫为我打工,我俩是各司其职,你是技术工种,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能力有限。”
裁缝可不是做饭,做饭季迁有试错的机会,就算是失败了,周鼎元也会捏着鼻子吃下去,虽说世上无难事,但季迁还没有自信到那步田地,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才对。
“诶。”周鼎元往下一缩,跟块烂泥似的瘫在躺椅上,伸长了腿去踢季迁的脚。
季迁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周鼎元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比画出喝酒的姿势,“要不我们今晚喝点?反正都弄完了,放松放松。”
季迁鲜少喝酒,就算是有酒局,没人敢灌他的酒,他也只是走走过场。
以季迁对打牌深恶痛绝的程度,周鼎元真怕他连喝酒都要管,所以抢在季迁前头开口,“你不是连这点儿娱乐的权力都不给我吧?”
作为社会底层的周鼎元,连放松的方式都这么平价且接地气,他不想连最后的兴趣都被剥夺。